幾年以來,毒腐竹、毒桂圓、毒木耳、毒火腿、毒泥螺、毒魚鲞……央視的“每周調查”曝光一個,人們的餐桌上的菜就撤下一道。弄得全國“兩會”期間,不斷有代表、委員疾聲驚呼:明天我們的餐桌上還會剩下什么?其實,更令人揪心的是,如果沒有央視“每周調查”曝光,那些有毒的食品,我們是否還得一路地吃下來?沒被央視“每周調查”關注到的食品里,有多少有毒的還得由我們茫然無知地一路吃下去?食品安全并非由電視臺管,真正該對食品安全負責的部門干嗎去了?幾乎所有的有毒食品都是各地生產的,地方電視臺為什么不能“近水樓臺”先曝上一光呢?
先要說說管食品的部門。譬如最近曝光的紅心鴨蛋,說是在北京超市發現,卻是在河北如此這般喂養了幾年的。等到“央視”曝了光,重慶、湖北、浙江……相繼發現這紅心鴨蛋自己這兒也有,而且,都說用色素喂鴨的事,早就是公開的秘密,不僅蛋心紅,連鴨肉也紅,煎出來的湯也紅,養鴨的都不吃……可管鴨蛋的部門并不少,從鴨棚到餐桌,食品藥品管理部門、農業管理部門、質監部門、衛生部門、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和商務部門……有六個部門管著呢。結果怎么著?六道防線,道道虛設。據央視的記者說,喂鴨的飼料桶都染成了紅的,外行人也能看出不對。部門失職,情形不外兩種,一是疏而不管,確乎不知;二是熟視無睹,放任自流。根本原因是分段管理,問起責來,既可上推,也可下卸,唯獨沒有自己的事。管藥的說:我沒管好藥,可我沒讓你拿藥去喂鴨?管養鴨的說,你要把藥管好了,養鴨的到哪兒找藥喂鴨?賣鴨蛋的說,鴨蛋要是不喂成紅心的,上哪兒去賣紅心鴨蛋?管養鴨的說,要是紅心鴨蛋賣不出去,誰還會生產紅心鴨蛋……有利可圖時,可以爭著管,一個饅頭曾經弄出八個“饅頭辦”;如今有責任要承擔了,六個部門擺著,愣沒一個出來對紅心鴨蛋負責。難怪食品安全人命關天,但是央視不曝光,有毒食品也便暢銷無阻。不從體制和機制上落實食品安全的責任,食品安全就永遠是一句空話。
人們有理由感謝央視的“每周調查”,從輿論監督的角度說,央視盡了自己的職責。但是,有毒食品產自地方,曝光有毒食品的,為什么總是央視而不是地方媒體呢?要說新聞線索,地方媒體應該更多更直接;要說采訪,地方媒體應該更近更方便;要說追根究源,地方媒體應該更深更透徹。結果呢?燈下黑,瞪著眼睛裝聾作啞。俗話說,屁股指揮腦袋,哪個地方辦的媒體,都得歸哪個腦袋管。讓說什么不說不行,不讓說什么想說也不行。不說采訪的時候得掂量掂量,這個簍子能捅嗎?就是采訪完了,見報了,出鏡了,照樣也有一個電話停播的,收回報紙化為紙漿的。幾乎所有的假冒偽劣、坑蒙拐騙,在當地差不多都是“公開的秘密”。但寧愿讓央視曝光,也不會讓光曝在自己的媒體上。凡屬壞事,都不讓說,這是習慣之一;凡能捂時,總得捂著,這是習慣之二;凡能狡辯,都要狡辯,這是習慣之三。只有到了央視,要曝光也沒辦法。小簍子不讓捅,非等天捅塌了才算完。既不管曝光前會如何損害人民的身心健康,也不管曝光后會如何傷害當地的經濟發展;縱有再多的前車之鑒,也避免不了后面的重蹈覆轍。只因食品再毒也是外銷的多,遺害的是外地;撈到現錢是硬道理,能拖到調任便萬事大吉;即使要整治,也拿只說不做作上策。于是,地方媒體普遍失語,央視不曝則罷,一曝就大曝于天下。
飯一天不能不吃,總不能讓人拿起筷子就嘀咕:這食品安全嗎?還有多少食品不安全?不安全的食品都能在央視上曝光嗎?靠著媒體的曝光能保障食品的安全嗎?靠著一家央視這光能曝得過來嗎?——總是這樣嘀咕著,這飯還如何吃得踏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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